【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尤紫洁】
阴历新年年在异国，从前熟识的留学生们会挑最近的周末集会，吃一次年夜饭，而本年不只不会有，考虑到冷链危险，连买速冻水饺都犹疑了。
回想这极不寻常的庚子年。张维为教师的“出国即爱国”名言，上一年此刻还压根不曾风闻，今日却已有了些感悟。都说2020年的疫情是“我国打上半场，外国打下半场，留学生打全场”，我就讲一个全场的故事给咱们吧——嗯，很长，和这一年差不多。
一 引子
记住仍是2019年的12月下旬，算不上山雨欲来吧，但我总有种不详的预见。
和国内本科大学的室友在微信上闲谈，奉告她我预备圣诞新年假日的终究几天去南边休假。她风闻行程后，忽然问：“你1月7日到橙县时，便利停一下，帮咱们读篇文章吗？”
其实那时咱们现已收假了，我是请假才延伸的假日。一问，本来有一个学术会议要在当地举行，她作为榜首作者投了论文，但直到聊地利，护照还在美国使馆，会期前很或许拿不到了。
但是我早就抛弃了原专业，背了大半年GRE单词，本科内容早就还给了教师。现在的我便是一个正在恳求CPT答应的“程序媛”，如同除了debug和制作新bug啥都不会。
我问她，你们团队的人是全军覆没了吗？成果还真是，近邻系反而有人拿到签证，我本来地点的系应该是师生“团灭”了。
这里有必要交待下布景，终究和我后来遇到的事儿太相关了。咱们母校并不显眼，但对出国来说下风不小：她顶着211头衔，高考分数线却超越许多985大学，也是一所传说中的“灵敏”大学。“灵敏”是她招生教师吹嘘的主题词，至于“灵敏”在哪，只在这里拿了学士学位的我从前历来不知道。
报考时没想那么多，就像出国时也没想那么多。什么道济全国，什么漫空牧星，少女的高考自愿大约多半是懵懂和虚荣心撺掇的吧。虽是室友，日子却早重塑了各自的路。我出国，她保研留在原系，持续笑看母校年年修食堂。
扯远了。会谈论文没人代读就无法录入，一番踌躇后，我仍是修改了游览方案，找到那个开会的高档宾馆，花了400多美元在美国榜首次住了不是Booking和Airbnb上订的青旅，帮室友代读了文章，悉数都很顺畅。后来得知，那个分会场还有一个法国团队没来，主持人对“薛定谔”的美国国务院也表明很无法。
我其时入住的酒店
那时正是美国流感季。后来外网上有人置疑，就在我外出那段时刻，我住地地点的州现已呈现新冠病例，但没什么实锤。其时我也没想到，这成了我迄今为止终究一次底子高枕无忧的远行。
二 上半场
2020年1月25日晚，咱们系的一帮同乡我国研讨生在一位华人教师家里吃了团年饭，闲谈间评论的满是武汉日益严峻的疫情——那时国内刚定下的英文名缩写仍是“NCP”——“新式冠状肺炎”。我之前想跟美国朋友评论这事，发现不知道“冠状病毒”这词英语怎样说，学会Coronavirus时，还心想“古怪的知识增加了”。
其时，许多人都看到了百步亭万家宴、记者会上领导们的口罩戴法、让海外捐赠者气愤的红十字会、没有口罩的空姐，以及“为世人抱薪者不行冻毙于风雪”的煽情段子。不同的人看到了不同的小道消息：华南海鲜商场的布景、武汉市人民医院产生的事、印度人榜首时刻编造的诡计论……总归没太多好话。
终究教师发话了：“国内没那么夸大。有些人便是在对我国贩卖焦虑，不要吓到了。”
国内已是大年头一，微博上充溢着得不到检测患者家族的求助信息，封城令、方方和另一个郭姓女生的封城日记都进入第四天。后者有一句话，因为后来的极大反差被我记住了：“这场战役里，没有体系的确保。”
形象里，这时各大外媒的英语报导还很少，但它们的中文版、港台和一些海外华人论坛早已炸了，把病毒损害吹上了天，在哀悼和怒骂中敞开了一场“庆祝”我国末日的狂欢。
写到这儿，回想了一下。我其时也是这么想的吗？不，不是这么想的。
来了美国几年连特朗普是民主党仍是共和党都分不清的我，忽然被其时外网上武汉的凄惨故事卷进了“政治”里，含糊间觉得记忆里还没有哪个冬季那么冷，雪夜那么暗，像后来B站上火了的那个河南村长播送——“你嘘中啥了嘘中……死皮不要脸……疫情已极端严峻！极端严峻！”的布景相同，一片茫茫然深不见底的黑。
那是我从前了解的乡村夜空。没有星星，没有任何其他风光，只需一侧画面外有一盏明晃晃的、照得人睁不开眼的白光灯。
咱们评论了安排捐口罩的事，得知邻近实体药店的口罩已快被华人和留学生扫空了，要么花钱认捐，想自己捐只能找工厂或网上买。一月初我和几个朋友外出玩耍，花了许多钱，一时只剩信用卡额度了。并且那几天的微博让我不信任红十字会，但海外捐助有必要经过武汉红十字会，不能直接寄到医院。那天和家里连了线，知道爸妈路上买了一整盒口罩，一时不会缺，所以打定主意不参加。
晚上开车到家已是深夜十二点。忽然微信电话响起来，是从前的一位学长，现在在国内某省会城市的运送公司当干部。他开门见山地问我：“能不能帮我在美国搞点口罩？”我以为是他自己要，问：“学长你要几个？”
“大约1000到2500个吧。咱们方案是2月10日复工，要预备80个人复工用的，2500个往后国内生产应该就上来了。”
尽管不计划主动捐，但已然现已知道了“疫情已极端严峻！极端严峻”，还被学生会的老学长找上门，再推托就不大好了。所以，我当即再次出门，去了最近的药店。这时已是下深夜，店员被我从打盹中吵醒，很不高兴地说口罩没了，并且大约下周都不会有。
第二天探问一番，发现仅有靠谱的当地是eBay，找到了几个能够本地发货Local Pickup或快速许多发货的卖家信息，整理了一份Excel列表。因为周边华人不少，忧虑手慢无，一边做着表格，一边就下了几个大单。
第二全国午，也便是国内早上，咱们两头拿着表格把信息核对一下后发现，因为我不在行，已下单的N95口罩悉数买错了，买了没有防水层、给油漆工用的3M 8210工业N95口罩……这批货不能退，好在他们也不是医院，终究一算计，就不要和医院抢医用N95了，榜首批就这样吧。
因为圣诞假日出去玩了，本来就没钱，下单时又怕有卖家不发货，买出了个冗余度。成果简直刷爆信用卡，2140个N95和一般医用口罩接连到手后，现已穷到出不起邮费，仍是拿现在舍友的卡去付的钱。算算账，近千刀的运费加进来，均匀每个医用口罩简直1美元，这是我有生以来买过最贵的口罩。
2020年2月3日，也便是特朗普政府对我国禁航令收效的第二天。不久前的湖北和武汉红会刚达到了触怒国内网友的高峰——分发了16000个KN95口罩给莆田系医院，还把正在直播的央视记者赶出了库房大门。
那天我回家早，发现联邦快递员正在朝我门前堆着一个庞然大物。走近一看，正是我前不久寄出的1000个医用外科口罩的大纸箱。我当即上前问他怎样回事？他看了看随箱子的海关清单，上面写着我的地址是发件人不是收件人，也不理解为什么要送回给我，就把箱子从头扛走了。
两三天后，终究寄出的另一箱口罩也呈现在了我居处门外。发现时已被舍友给端了回来，一查单号，显现“退回发件人，运送完毕”，也无法投诉。这一批我总共寄出1640个口罩，一箱失踪在本市国际分发中心，运送期间又有一箱在海关失踪，只需1300个到了目的地。
我从其他途径搞来的口罩
这件怪事，我和几个朋友至今也百思不得其解。寄丢就离谱了，退回？是我写错了海关单？那么，榜首个箱子被我阻拦后，又是怎样原封不动走掉的？
之后，我的确没钱了。所以和学长商议，决议被截留的先放着，下个月发了钱，看疫情改动状况再说。
三 下半场：开端
早在1月中旬，学校的留学生圈子里就偶尔有谣传，某某从我国回美国后呈现病毒症状，终究满是捕风捉影的事。
但整个2月，美国疾控中心的检测技能一向令人着急。并且他们设定了非常严苛、有必要和武汉相关的检测条件；直到月底，加州和华盛顿州别离有人违规送检，才承认美国早已产生社区传达了。
但是，其时美国的言论焦点如同全会集在特朗普的“通俄门”弹劾案上，至少咱们在学校食堂吃午饭时，昂首看电视屏幕上的CNN节目中没有一个不是弹劾案。美国同学们课间谈论的也都是弹劾案。（感谢佩洛西这波科普，我暂时搞清了传说中的“懂王”是民主党仍是共和党……）美国证明社区传达的事，居然仍是父亲转发国内新闻给我才知道。
2月底前，国内的疫情还看不到显着拐点，许多“砖家”在宣扬底子不会有拐点，还有一些诡计论说武汉有毒源，总归病毒是防不住的。但该做的事全国人民仍是在做，我和父亲视频时，他给我展现了村里印发的收支证，奉告我一点都不用忧虑家里。那个证件是彩印的，制作精巧，仿照老票证画了个拖拉机和许多弯弯绕绕的五颜六色斑纹，盖上了村委会公章。
国内口罩产能康复的远景如同也还不确认，海外论坛上仍有向国内捐赠防护用品的评论。这期间我还遇到另一位眼科医师的老友恳求帮助代买防护用品，仅仅她没有美元，而我自己已真实拿不出钱，连吃饭和车子的油钱都快不够了。
本来没想帮祖国做什么事的，可已然做都做了，仍是好好对待吧。
2月奖学金下来后，尽管那位老友现已不需求了，但仍是照着她发来的《收购境外要点医用防护物资参阅规范》，去买了一批防护用品，除了一般医用口罩，还有少数防护服、护目镜、面罩以及几盒带防水层的3M 1860。
我的计划是，假如国内局势好转，就自己存下来，以防美国产生假如；假如国内疫情再扩展，不管是学长仍是湖北医院需求，甘愿冒着再丢件或被退回的危险，也会持续寄曩昔；尽管除口罩以外其他防疫物资的数量都不多，但总是一点力气。为避免再呈现或许的海关问题，还特地去查了医用口罩在中美两国的海关分类和HS号。不往后来，这些古怪的知识没用上，“假如”却是防住了。
大约3月的第二周，意大利伦巴第疫情大迸发，我地点的州总算宣告进入紧迫状态。本地华人大众号开端大举制作惊惧。起先只需我国人，一段时刻后其他人也不同程度卷入了瓶装水、食物、消毒液、乃至卫生纸的抢购。一开端还有人说本地华人把枪店买到脱销，尽管很快被驳斥流言是假新闻，但我和舍友早已跟进，上亚马逊弄到了一把硬气枪，这是我人生榜首次体会男孩子的“玩具”。不久后，和在西雅图上班的闺蜜谈天，发现她更狠，买了把电击枪。
感谢朱海伦医师团队，他们未经政府同意、冒着违背科研道德程序的危险，西雅图在2月底现已揭开盖子。这件事被报导出来后曾让我很困惑，人命关天，朱医师用现已搜集的流感拭子检测新冠，改动它们的科研用处，在我看来，这底子不是什么大问题。我问了实验室的美国同学，你们觉得（美国）政府先按道德程序阻挠她六周，再经过一个委员会宣告“公共卫生紧迫状况下……不检测不陈述才是不道德”的程序来纠正，这么杂乱的程序正义真有必要吗？成果两个白人同学都毫不犹疑地答答复“是”。他们绝不允许自己的生物样本被政府或某个“张狂的科学家”滥用了。
但朱医师的成功至少让我严峻高估了西雅图的疫情。金县养老院疫情迸发时，我真的以为西雅图会成为美国的武汉——成果它在美国疫情地图上，仅仅个无关宏旨的小肿块。
可其时不知道。因为闺蜜住那邻近，我那段时刻特别注重西雅图，简直每天都刷华人论坛“一亩三分地”计算的疫情信息，眼看确诊数字越来越大，再回看只需Yes和No的美国疾控中心网站，忧虑“一亩三分地”网站会很快坚持不下去而溃散，还给他们捐了几回波霸奶茶。
据2020年3月11日NYT报导，美国疾控中心自疫情开端以来，总共采集了约8500个标本或鼻拭子——这还不到其时韩国一天的检测数量。
到2021年1月17日，京县累计确诊73015人，赶上全湖北再加几个省的添头了，而我觉得把它比作“美国的武汉”是个笑话。
3月中旬，美国疫情失控已成定局，学校决议当即中止实体上课。咱们最“划水”的一个学期开端了。
在开端的紊乱后，咱们都装上了会议软件Zoom开端上网课。那段时刻如同每个CS专业同学的谈天都是以“你看Zoom的股票要涨飞了”开端的。差不多就在此刻，“2020年（新冠疫情）我国打上半场、外国打下半场、海外华人和留学生打全场”的说法已流传开来。
国内的疫情转好了。武汉、“除武汉外湖北”、“除湖北外我国”，都呈现了拐点，现存的确诊病例在敏捷下降。湖北新闻处处是欢迎戎行和外地医疗队，外省则是鲜花和拍摄镜头恭喜剩余康复者出院的相片。
我和舍友一同接到了国内户籍地政府、CSSA和使馆发来的一大堆短信和邮件，有慰劳计算海外地址的、有查询确诊和回国状况的、还有科普防疫知识的。有一条短信内容我至今记住清楚，是一首歌词，因为真实喜爱，还顺着歌词去虾米音乐上把歌曲给搜出来了：
“防疫口罩别小看，
质量用处是要害。
外面深色里边浅，
戴好有用更漂亮……
上面遮到眼睛下，
鼻嘴下巴全包严；
口罩上边轻轻按，
铝条鼻夹天然弯。
不留空地漏空气，
不然病毒照样传；
一只能用几小时，
处理程序要完善……
手指捏着口罩带，
反折罩体用绳缠。
放入黄色垃圾桶，
消毒处理最安全……
小小口罩效果大，
护佑亲人体健康；
病毒尽管很厉害，
阻断通道，它作乱难！”
那段时刻，如同是我榜首次意识到，自己是如此空前严密地和祖国联络在了一同。
忘了是3月底仍是4月，榜首次接到CSSA奉告后，我在学校领了使馆发放的健康包，有口罩、莲花清瘟、还有一些防疫知识。回到家里，发现从故土寄来了50个医用口罩，还有一封印在赤色信笺上的慰劳信：
“庚子岁初，新冠突袭……其时，全球疫情局势瞬息万变，祖国顾虑每一位远在海外的学子。在这特别时刻，为咱们寄去50只一次性口罩，期望你们能做好防护，保护好自己。
“同学们，不管你身在何方，请记住祖国永久是你最刚强的后台；不管你前路何从，故土永久和你同舟共济。咱们在xxx，等待重逢！”
尽管手上口罩其实许多，但一时仍是被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经过一月份的折腾，当欧美迸发“口罩大战”时，我和我身边的人其实都不缺防护用品，乃至家里空调缺点了叫修理工时，都送出了10个口罩，当作他冒着生命危险上门服务的小费。其时如同没人信任疫情在美国会失控，3月下旬朋友圈里乃至有师妹发截图说“美国的拐点到了”，室友还撺掇我在华人群里高价卖掉剩余的防护用品。可我胆子极小，惧怕违背美国法令，没有付诸施行。成果后来又算救了咱们俩一命。
3月初咱们自己囤积物资的“盛况”
有些人是缺口罩的，他们大约不看国内新闻，被英文媒体耽误了。3月底，我接到国内闺蜜的慰劳电话，问我是否需求她从国内寄些口罩来。一开端我被感动了，细细问起来才知道，本来是因为咱们的一个同学、也是她“蓝颜”的家伙彻底没预先防范，现在不敢出门；她预备从国内给他寄些口罩去，趁便问我有没有。（这是什么友谊……）终究我代表这位老友，就近给那位男生寄去了一包口罩应急。
接下来，纽约州疫情迎来了空前大迸发，医院物资全面紧急。终归是人在美国，我心想仍是帮点忙吧，所以用化名寄了一盒3M 1860曩昔，这是我经济能力的极限了。3月下旬，一盒未拆封的20个3M 1860在eBay上一度被炒到近五百美元。为确保医院口罩供给，eBay和亚马逊都曾时刻短制止卖家向社会人员售卖口罩。而我直到6月才把年头信用卡上欠的美元还清。
我国和北美应该都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天气在转暖，绿化带里夜间积的残雪彻底消失了。我那本科母校里，某种气味非常感人的蔷薇花大约也快要开了吧。
四 下半场：黄牌
3月28日民航局发布“五个一”方针时，心里有些隐约不安，意识到回国避疫这条路至少在一段时刻内算是被切断了。但对我影响并不是很大，原因很简单：早就买不起飞机票了。
Zoom课程一向不温不火地持续着，教师的绿幕布景大多是学校的春光。我很早就注意到那棵树，亲热却不喜爱。亲热是因为它原产自我国，我的母校就种了许多；不喜爱是因为它开花时古怪的气味太浓郁。每年这个时节，它总在十米开外就能勾起我的回想，让我想起那个我所来自的当地，那个我曾拼命上了三年多自习才脱节的母校。
本以为这样换个法子持续下去的日子忽然简直被彻底打破。
5月29日，国内的前室友转发国内新闻报导给我，说特朗普政府放出风声，或许会驱赶有“解放军院校布景”的我国研讨生。我一开端以为是流言，上NYT看了一下，居然是真的。尽管文件并没有明说“解放军院校布景”是什么意思，但NYT的报导说大约会影响3000人。我国戎行在美国能有3000名留学生？尽管不怎样关怀政治，但知识我仍是有的，是指要驱赶我这样本科布景的人了？
前面说了，我的本科母校并不杰出，但对出国恳求来说，开端但是“平添不少下风”。现在早是平和开展年代，母校那些所谓文明习气，大略不过是学术交流的妨碍罢了。正因如此，我其时是诚心被震动到了，美国还能产生这种事？
从我本科母校结业留在美国的学长学姐不计其数，到我这一届，却已成为一项不容于这片土地的罪过了吗？和我考上其他大学的高中同学们比较，我不过是在那几个年年装修的食堂，吃了几年略微好吃一点儿的饭罢了啊！
有那么一天左右的时刻，我对培养了我四年、给了我文凭、教给了我开端吃饭手工的母校充溢了仇恨，恨她我一个挥之不去的标签，让我在美国无法脱节，现在还或许遭到连累导致被半途赶开毕不了业。
不知该怎样跟他人倾吐这个问题，我给在国内的闺蜜打了一个微信电话，原以为这个电话会很长，成果很短。
她只问了我两个问题：“你在美国当过特务吗？”
“笑话。”
“你犯过美国其他什么法吗？”
“我如同闯过一次红灯……不是开车闯的，是步行闯的，还跟在两个白人后边，应该没人知道……”
“已然你自己心里没鬼，问题只出在你无法改动的身份，那有缺点的是他们，你在那儿忧虑什么？恨这个怨那个的干什么？”
我无言以对，斗气挂了电话。但细心想想，如同的确是这么回事。
我的本科院校，现已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这和我的性别、肤色、出世国籍相同，是我的身份，是扼杀不掉、跟从我一辈子的东西。
从前历来没意识到，踏上美国疆域的我，不违法、不违法、不逾期，还能遇到这样被随便赶出去的危险。尽管美国的疆域欢迎谁、不欢迎谁，想起来如同是归他们美国人说了算。假如有人真的因为身份赶我出去，我能改动什么？
已然如此，那爱驱赶就驱赶吧。程序员吃饭靠手工，美国也快成“毒窝”了，回国一票难求。要是真的不明不白被驱赶，帮我弄到确保有座的包机，蓬佩奥国务卿我谢谢你们全家呢。
因为这件事的搅扰，我对弗罗伊德作业的注重反而被减弱了。其时我地点的城市也迸发了大规模反对游行，游行部队占据了主城区和州际公路。我没有出门，是经过美国媒体了解到的。
其时仍是不理解政治险峻，过后细细想来，假如美国政府真要拾掇咱们这些人，最该忧虑的或许性是撤销签证或合法居留，一同在“五个一”和包机方针上持续使绊子，让这一大拨人无法在60天内及时脱离，并以逾期为由抓起来。
等我想到这层时，风头现已过了。整个方针终究都没有施行，或许仍是政府用来搬运弗洛伊德作业的风头的。
7月初又严峻了一次，美国移民局要求挑选“全网课”形式开学的各大学的在美留学生脱离美国。真实要脱离倒也没什么，问题是纷歧定能买到票。尽管7月今后回国机票现已好买些了，但都是好久今后的，价钱也没低到我能买来备份着玩的境地。好在这一规则很快就被130多所大学联名告了，终究也没有施行。
五 下半场：疑似夺“冠”
8月上旬，经过一个暑期的严峻“装修”，开学后学校算是从外观进步入了新冠年代。食堂和系办公室增加了高高的有机玻璃隔板，快餐店的室内桌椅都被拆走，留下空空荡荡的大堂；教学楼地板上处处增加了“坚持六英尺安全间隔”的标志。我总算回到了好久不见的实验室，几个终端尽职尽责地工作了近半年，一次也没有当掉。
学校乃至搞出了一套相似红黄绿码的东西，要求每天假如计划到校，要先在手机上填一个“症状查看问卷”。问题如下：您今日有任何COVID-19症状吗？没有？您检测阳性了吗？没有？您昨日触摸了检测阳性的人吗？没有？很好，啪，绿码出来了。
这项方针开端履行的榜首天正午，我和一个美国同学从教学楼走去食堂吃饭。路过那片有蔷薇花的大广场时，碰到走上前来的校警才意识到，我不光上课前把手机忘在了实验室，并且今日我压根就还没填问卷。
“您有绿码吗？”
美国同学扬了扬右手，显露手腕上的一条绿色丝带，这是她今日已被其他人查过的标志。我也下意识地抬起了右手——我但是穿戴无袖衣服，右臂上除了一个装修手链什么也没有。
“谢谢，祝你们有夸姣的一天！”
咱们就泰然自若地走曩昔了。
走过广场，我心有余悸地对同学说：“我方才是字面意义上的什么也没给他看……”
“没什么”，她摇晃着手腕上的带子说，“我也忘了填问卷，早上被问时，我奉告他‘我手机丢了，没症状’，他就给我发了这个。”
最怪异的一项防疫办法是，系科研楼各楼道的电子门本来上班时刻一向敞开，尽管有刷卡机但形同虚设，现在听说为了避免本科生和“外系的病毒携带者”闯入，改为全天关闭，只需本系授权的人才能够刷卡收支；而卡只能开锁，刷完卡还要自己把门摆开。所以作业变成了每个人每次经过，都有必要亲手触摸一次门把手。这一方针弄得人们天怒人怨，终究系办爽性留了一道不通电的偏门，任何人任何时刻，即便没卡，也能够从那儿钻进去。当然，仍要亲手摆开门把手。
这还真是充溢了体系的确保啊。
课程分为全网课和“现场授课+网课”混合课程，实际上仍全程用Zoom。咱们都疏懒了许多，有人用摄像头对着一张相片，有人坚称摄像头坏了，还有看似悉数正常、小组评论打死不吭声的……坊间风闻，有人竟还做起了网课代挂作业代刷的一条龙生意。
学校送了每人一个纸口袋，里边有一个印着校徽的斜纹布口罩，还有几页铜版纸印刷、图文并茂的新冠注意事项：洗手洗20秒、戴口罩、坚持6英尺交际间隔等等。舍友地点的学校殷实多了，送了一个大布包，除一个布口罩和新冠注意事项外，还有一把水银体温计、一瓶很大的酒精消毒喷雾、一包酒精湿巾、一副一次性胶皮手套。我毫无羞耻之心地抢走了她的体温计。
其时以为不会只发一次，布口罩什么的乃至都没摄影纪念就不知塞哪儿去了。不料还真是只发了一次。
之后从10月底到11月3日，一向有流言说或许有华人川粉会在大选当天捣乱。大选日当天没课，我紧锁门窗，没有出去看热闹，在坐卧不安中度过一天。好在本地悉数方针。到这时，我总算记清楚民主党是蓝的、共和党是红的，特朗普是共和党的，拜登是民主党的。
大选曩昔后的很长一段时刻里，美国人一向搞不清终究谁胜谁负。我在微博上天天吃这个瓜，一部《燕云台》从开播到简直完毕，他们才差不多闹出了个说法。
感恩节行将到来。美国的学校大都在感恩节放一周假，收假回来便是期末考试。咱们从上一周周五就开端放假了。
记忆里，很早之前身体就有些不对劲，起先是一阵阵的隐约腹痛。但“腹痛”并不在我对新冠肺炎的认知里，又因为正好“例假”，终究一次新冠检测也是阴性，就没太注重。
但放假的那个周六早上，起床后觉得全身疼得要死。舍友问我是不是落枕了，我说应该不是，由所以全身酸痛，如同昨日跑了半马似的。舍友以为我是因为张狂赶进展的期末课程告一段落后懈怠了下来的“小溃散”，是身体的自我调节，很快就会好；但以防假如，仍是拿她的体温计测了，只需34度多。不过已然没发烧，应该不是新冠。
上午挣扎着坐起来，翻开手上预备要投的文章敲了几段，想看看书，居然有种要死了的感觉，如同方才不是码了二非常钟字，而是在图书馆接连熬了两个通宵。简直是天性支配着我放下了书，从头回床上躺下。
接下来的两天里状况愈加严峻了：体温不高乃至偏低、肌肉痛、手臂和腰部呈现许多大小纷歧的肿块、感觉嗓子有痰却咳不出来、分明没做什么却疲惫不堪。
我一向待在家里，周日晚上失眠、身体发热，心猿意马，不断刷手机又扔开，感觉心脏在胸腔里不停地朝我反对，终究我把左臂举高到枕头上，才渐渐昏睡曩昔。隔天早上感觉好了一点，觉得这样浪费了两天真实不行，很快就要考试，不能再颓丧下去，所以洗漱后拾掇东西预备去图书馆。悉数拾掇就绪，取出一个新的一般医用口罩戴上时，忽然呼吸不到空气。真的吓出一身盗汗！
那种体会怎样描述呢？从前只需一次相似阅历。学游水初入深水区，看着水深超越了我的身高，心慌，一不留神乱了节奏，吸进了一鼻腔充溢氯气影响味的泳池水，整个人悬在水里渐渐向下沉，上下左右前后都是抓拿不住、无所依托的水。一会儿，整个人都快吓晕了，在那个无法呼吸的国际里拼命扑腾，直到脚丫子触到池底，才忽然觉悟，猛一蹬地把头送出水面。
我飞快摘下口罩，吸一口气，还好；再戴上，可怕的窒息感又来了。所以，用力深吸一口气，把口罩紧紧吸在鼻子上，总算获得了氧气。
一张劝人戴口罩的告示
我意识到一个可怕的现实：自己的肺部或许出问题了。这学期，学校给咱们买了第三方家用新冠检测盒，只需恳求，就会免费寄来。我当即上网预订，成果发现网页关闭了——因为学期快完毕了，合同到期，不能再恳求了。怎样这么巧！
图书馆是不敢去了。照实填写手机上的症状检测问卷后，呈现了红码，一同学校邮箱送来了一封邮件，奉告我因为症状检测问卷未能经过，刷卡进门权限已被主动暂停。公然这东西专欺压老实人……
终究，我一次性花光了十一月的预期结余，叫了另一家不接受稳妥的第三方上门检测，很快就出了成果，核酸、Igg、Igm全阴性。即便如此，为求相互安心，现已密接一整年的舍友进来照料我时穿上了全套防护服，几地利间把年头的存货悉数用掉。
接下来几天，呼吸困难的症状更严峻了，戴上一般口罩如同会被闷死。感恩节长假飞快地曩昔，我不敢去医院，怕测出阳性被强制阻隔，引起不行意料的后续作业；每天待在自己房间，白日为了坚持亮点东西只能强行喝红牛，晚上必定失眠，按捺不住地想入非非，不断拿出手机刷微博又扔开，直到昏睡曩昔，第二天早上发现自己踢了被子……
一周后，我开端绝望地幻想课程全挂、被撤销下学年奖学金，没钱持续学业也没钱买机票回国，黑在美国，终究被突如其来的移民局官员扔进关塔那摩监狱，和恐怖分子待在一同……
走运的是，到这周末完毕时，身体有所康复，再戴上口罩试试，公然好了些，不再有窒息感；只需戴N95口罩，才要靠深呼吸换气。
直到这时，我和舍友才想起来，年头还留了一堆国内寄来的连花清瘟没吃。无语之余，咱们两人都当即开端喝起来。
剩余的钱暂时做不起另一次自费上门测验了，好在假日完毕后没有实体课，不用出门影响他人。很快有了下一次免费测验，成果仍是阴性，算是在美国规范下有惊无险地熬了曩昔。
不管怎样说，摊上这事的时刻真实太巧。直到现在我也没搞理解，自己其时究竟有没有“中奖”。
六 无休无止的下半场
2020年12月初，学校奉告之前挑选下学期实体上课的人去校医院测新冠。这时我现已康复得差不多，也“自闭”了满足长的时刻，依照学校邮件指示的地址用谷歌导航曩昔，找到一栋小平房的某个大门口。走进去，什么也没有；拐过一个弯进入一条走廊，看到了三个大笑的女护理。其间一个笑着对我说：“又一个！”一问才知道我走反了，从规划的检测通道出口走了进去，刚好她们在拿下一个检测者进来的方向打赌。
所以横穿整个测验区，去进口作了挂号，再被带过那个长长的走廊，进入一个小房间，护理拿出把鼻拭子……直接递给了我。见我目光有些吃惊，问：“你用家庭测验包时看过视频，对吧？顺次伸进两个鼻孔，伸究竟，左右转三圈。”好吧，那个教程视频我当然看过，可这不是……现场测验吗，你们发的邮件里，如同没提这个……
生射中榜首次现场做病毒检测，成功地留给了我自己。之前那次全套检测都是双阴性，这次果不其然地仍是阴性。
回家刷朋友圈，看到一个生物系的学妹贴了一张图，是她的网课教授吐槽学校疫情网站，“控制面板”（Dashboard）上各种数据表述不精确或无意义的当地被她点点圈圈，画得满屏一片红。
特别风趣的是，北美留学生日报说我的学校以A-成果排进了某个“美国大学防疫作业”榜单的前70名。这个排名里，圣母大学B+，加州理工B+，哥伦比亚大学B+，普林斯顿B，杜克大学B，麻省理工B-。
更让我感到莫名的是，那个为全美国、乃至全国际发布了近一年疫情数据的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得分也是B-，忽然觉得很有“发布别国人权陈述时的美国国务院”那点意思了。
尽管咱们有学校买的医保，但很清楚，本地ICU已挨近满负荷工作，假如确诊感染乃至转为重症，结果底子不敢幻想。我才24岁啊。
偶尔在学校遇见那位很熟的华人教师闲谈两句，提起这些作业，到终究自己声响都是打颤的。教师很淡定地说了句和年头简直一模相同的话：“美国的状况哪有哪么夸大。国内有些自媒体便是在对我国人贩卖焦虑，不要吓到了。”
好吧。但不管怎样说，经过了感恩节假日的那一周，忽然意识到生命和健康是最宝贵的东西。
2020年12月31日晚，我冒险去了一趟市中心，密布的美国人在泰然自若地跨年，有的戴了口罩，有的没戴，彻底不像年代广场的关闭现象。不知该说什么好，也不知道这场无休无止的“下半场”什么时候是个头。
时刻不等人的。鼠去牛来，辞旧迎新，从前和大洋彼岸的故土一同见证的极不寻常的庚子年现已快要完毕了。
年代的一粒灰，落到每个人头上便是一座山。
反思咱们这代人，明理时书店还盛行着《哈佛女孩刘亦婷》，成年时大洋彼岸仍是某种“山的那儿”，散发着单纯而含糊的好感。曾被某种年代的褒贬推着出了国，蓦然回首，却意识到在许多层面上曩昔对“外国”的知道并不清楚。
你觉得我到美国几年还分不清民主党共和党很过火吗？但我知道有在美国待了十几年的博士后到2021年了还分不清特朗普是民主党仍是共和党。咱们心中的美国，仅仅一个天很蓝、空气很新鲜、薪酬很高，适合做科研和日子的当地。
仅仅，现在更清楚些了，略感绝望，在山的那儿，依然是山。
写完这篇东西时，我地点地的疫情依然非常严峻，疫苗接种仍遥遥无期。但我依然喜爱、即便到结业后也会永久喜爱自己日子过的这个当地，喜爱她曾给过我的气氛、环境、日子和友谊，喜爱她简直每天湛蓝的天空，乃至“甜美”的空气——说甜美是假的，不过早上推窗，的确有浓郁的、空气负离子带来的新鲜感。
作者供图
但有些心态终归是变了。从前，我不过是一个仅凭着“习气优异”一路趁波逐浪、被日子浪潮从乡村家庭推到美国的有些“精美利己”的女孩，觉得“爱国”这样庞大的论题都是男生们关怀的作业。可比及上一年完毕时，便是自但是自发地意识到，我是我国人，脱节不了她的牵绊，我的命运和她深深羁绊在一同。不管流浪到天南地北，自己和祖国、民族、团体，这些笼统陈旧的概念，依然不行分割地联合着。
往事如烟，随风飘远。无尽年月，诉不尽情牵。多少梦回，犹见如初的容颜。
饮风共醉月，谈笑江湖间。
